梅岭北侧的山洞隐藏在瀑布后方,水帘如银练垂落,在朝阳下泛着金光。
袁千行拨开藤蔓,露出一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。
“确定是这里?”他回头看向柳轻眉。
姑娘的脸色仍有些苍白,但眼神锐利如刀。
柳轻眉对照父亲留下的图纸,点头:“入口在水帘后三丈处,有青石为记。”
两人钻过缝隙,冰凉的水雾立刻打湿了衣衫。
山洞内光线昏暗,袁千行取出火折子,微弱的光亮照出前方湿滑的石径。
石壁上布满青苔,隐约可见人工开凿的痕迹。
前行约百步,通道突然向下倾斜,变得狭窄起来。
袁千行弯腰前进,突然脚下一空——
“小心!”柳轻眉一把拽住他后襟。
袁千行稳住身形,发现前方地面竟是一个伪装巧妙的陷坑,坑底竖立着削尖的竹刺。
若非柳轻眉及时拉住,他已成串在竹刺上的人肉。
“你父亲…挺谨慎。”袁千行咽了口唾沫。
柳轻眉唇角微扬:“这才刚开始。”
她蹲下身,手指在陷坑边缘摸索,找到一块凸起的石块,用力按下。
咔嗒一声,陷坑旁的岩壁竟移开,露出另一条通道。
“障眼法。”柳轻眉得意地眨眨眼,“真正的路在这里。”
新通道明显干燥许多,墙壁上的火把台虽然积灰,但还能使用。
袁千行点燃两支火把,递给她一支。
火光下,通道两侧开始出现奇怪的符号刻痕,有些像是文字,有些则是简笔画。
“天工门的密文。”柳轻眉解读着那些符号,“前方三岔口…走左边有‘鱼跃’标记的那条。”
越往里走,机关越多:突然射出的毒箭、翻转的地板、坠落的石球…
但在柳轻眉的指引下,他们一一化解。
袁千行不禁对这位机关术传人心生敬佩。
“你父亲教过你这些?”
柳轻眉摇头:“大部分是自学的。父亲只教过基础符号,说女孩子不该碰这些。”
她冷笑一声,“所以我偷学,在他书房熬夜记下所有图纸。”
通道尽头是一面石墙,墙上刻着复杂的星图。
柳轻眉研究片刻,按照特定顺序按压几颗星辰。
石墙无声滑开,一股霉味夹杂着血腥气扑面而来。
“青龙帮刑房。”柳轻眉声音发紧。
眼前是一个巨大的石窟,中央摆着各种刑具,铁链从洞顶垂下,末端挂着锈迹斑斑的铁钩。
四周墙壁上满是暗褐色的污渍——那是经年累月的血迹。
即使空无一人,这个地方依然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。
袁千行握住柳轻眉颤抖的手:“找线索,然后离开。”
两人分头搜索。
刑具台下的暗格中,袁千行发现一叠发黄的记录册。
翻到十年前的部分,一行字迹刺痛了他的眼睛:
“柳天工拒不合作,杀其妻女以儆效尤。然幼女失踪,疑被东厂密探所救…”
“轻眉!”他急忙唤道,“这里有记载!”
柳轻眉冲过来,夺过册子。
随着阅读,她脸色越来越白:“他们…他们当着我父亲的面…杀了我母亲和姐姐…”
泪水砸在纸页上,“然后把我父亲…交给了梅家坞的人…”
袁千行继续翻阅,后面几页记载更令人心惊:
“东厂沈统领夜袭救人,中伏受伤,仅救走柳幼女…”
“梅大人令:伪造柳天工降书,引东厂余孽入彀…”
“袁府二公子实为梅大人骨血,此乃绝密…”
“什么?”袁千行如遭雷击,“二哥是…梅公公的儿子?”
柳轻眉也震惊不已:“所以你父亲…”
“是被蒙骗了。”袁千行恍然大悟,“梅公公故意让儿子潜入袁家,就为监视我母亲!”
两人对视一眼,同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:袁千岭——不,梅千岭——很可能是杀害袁父的主谋!
“找更多证据。”袁千行声音沙哑,“一定有东西能证明这些。”
柳轻眉转向刑房角落的一扇小门。
门上了锁,但她从发髻取出一根细铁丝,几下拨弄就打开了。
门后是个小密室,墙上挂满人皮面具和各种伪装工具。
“易容室…”柳轻眉检查着那些工具,“青龙帮专门伪造证据的地方。”
袁千行在桌下找到一个暗格,里面藏着一叠信件。
最上面那封盖着梅家坞的火漆印,日期是七年前——正是袁母遇害的时间。
“…计划已成,沈氏已饮毒,名单下落仍不明…”
“…千岭吾儿需尽快取得袁家信任…”
“…东厂余孽清流社活动频繁,务必截杀袁千峰…”
袁千行双手发抖。
这些冰冷的文字背后,是他全家人的血泪。
母亲被毒杀,父亲被蒙骗,大哥被追杀…
而这一切,都源于梅家的阴谋!
“这里有东西。”柳轻眉突然道。
她发现密室墙壁上有一块松动的砖,取出后里面是个小铜匣。
匣中放着一枚玉佩——与袁千行母亲留下的那块几乎一模一样,只是上面刻的是“寒月”而非“寒衣”。
“这是我母亲的玉佩!”柳轻眉惊呼,“怎么会…”
袁千行仔细查看玉佩:“你母亲叫什么名字?”
“柳寒月。”
袁千行脑中闪过一个念头:“我母亲叫沈寒衣…你们的名字…”
“姐妹?”柳轻眉瞪大眼睛,“不可能!我从未听母亲提起过…”
但证据摆在眼前。
两人沉默地翻看铜匣中的其他物品:一张泛黄的画像,上面是两个酷似的女子,一个着劲装,一个穿罗裙;几封简短的信,署名“衣姐”;最下面是一本薄册子,封面写着《东厂秘录》。
袁千行翻开册子,里面记载着东厂最后几年的人员名单和秘密任务。
在最后一页,有一段匆忙写下的文字:
“吾妹寒月因嫁柳天工而脱离东厂,今梅贼欲加害,吾必救之。若有不测,望后人知:名单关乎国本,张居正与梅贼勾结,欲废长立幼…”
文字到此戛然而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