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在秦烽痛苦的嘶鸣和硫磺蒸汽的翻腾中缓慢流逝。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。太医们跪在池边,心惊胆战地观察着。高力士如同石雕般肃立李昭宁身后,浑浊的老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秦烽手臂上那疯狂搏动的毒痕。
一炷香……
两炷香……
秦烽的挣扎渐渐微弱下去,嘶鸣声变成了断断续续的痛苦呻吟,身体在滚烫的泉水中微微抽搐。他的脸色不再是灰白,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、混合着烫红与青黑的酱紫色。手臂上的毒痕搏动得更加狂乱,颜色深得如同地狱深渊,仿佛随时要破皮而出!
“殿下!不能再泡了!驸马爷快撑不住了!”张太医看着秦烽愈发微弱的气息,惊恐地哀求。
李昭宁紧抿着唇,珠帘后的眼眸死死盯着秦烽手臂上那搏动到极致、如同即将爆裂的毒痕,一言不发。她在赌!赌墨衡信中所言!赌硫磺这“以毒攻毒”的最后一丝可能!
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——
“呃啊——!!!”
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猛地从秦烽喉咙里爆发出来!他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!瞳孔涣散,却充满了极致的痛苦!与此同时,他手臂上那疯狂搏动、深如墨汁的毒痕,猛地向外凸起!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剧烈挣扎!
“噗嗤!”
一声极其轻微、却又无比清晰的破裂声响起!
秦烽手臂上毒痕最凸起、颜色最深的那一处皮肤,竟然猛地破裂开来!一股粘稠的、散发着极其浓烈甜腥与硫磺混合的、带着诡异青黑色的污血,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!那污血溅落在滚烫的池水中,发出滋滋的声响,腾起一小股带着恶臭的青黑色烟雾!
随着这污血的喷出,秦烽那紧绷到极致的身体猛地一松,口中发出一声长长的、如同解脱般的叹息,头一歪,再次陷入深度昏迷。但这一次,他脸上的酱紫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,虽然依旧苍白,却少了几分死气!更令人惊骇的是,他手臂上那原本深如墨汁、疯狂搏动的毒痕,在破裂口周围,颜色竟明显变淡了许多!搏动的幅度也大大减弱!
“这……这……”张太医和所有太医都目瞪口呆,难以置信地看着这诡异而恐怖的一幕!
李昭宁的身体微微晃了晃,一股巨大的虚脱感瞬间袭来,后背已被冷汗浸透。她赌对了!硫磺温泉的酷烈霸道,竟真的将深入骨髓的剧毒,以这种惨烈的方式,生生“逼”了出来一部分!
“快!把驸马抬出来!小心伤口!立刻止血敷药!”李昭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却依旧保持着绝对的冷静。
宫人们手忙脚乱地将秦烽从滚烫的硫泉中抬出,小心翼翼地擦拭、包扎他手臂上那破裂流血的毒痕伤口。太医们立刻围上前,再次诊脉。这一次,他们的脸色不再是绝望的灰败,而是充满了震惊和一丝难以置信的……希望?
“殿下!驸马爷脉象……脉象虽依旧微弱沉疴,但……但那股沉滞如刀刮沙砾的邪毒之象,似乎……似乎真的减轻了少许!心脉所受冲击,也略有缓解!”张太医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。
李昭宁长长地、无声地吁了一口气,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松弛。就在这时,高力士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靠近,枯瘦的手指间夹着一小块刚刚从秦烽破裂毒痕伤口边缘清理下来的、带着青黑色污血的凝固血痂。他将血痂凑近鼻端,极其仔细地嗅闻了片刻,浑浊的老眼中精光爆射!
“殿下,”高力士的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一种洞悉骨髓的寒意,“这污血的气味……除了硫磺和那毒烟的甜腥,老奴……还嗅到了一丝极其细微、几乎被掩盖的……龙涎香!”
龙涎香?!
李昭宁的瞳孔骤然收缩!一股比骊山风雪更刺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!龙涎香!此乃皇家御用之物!极其珍稀!非天子近侍、宗室贵胄,绝难沾染!秦烽体内逼出的毒血,怎会混杂着龙涎香的气息?!
这剧毒“石髓销魂烟”……难道竟与皇室有关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