消失的公交车（76）

离开看守所，叶默看了一下时间，现在是下午四点半。</p>

日青多吉的抓捕网已经撒下去了，可那些盘桓在心头的疑团，像被汗水泡胀的棉絮，堵得他喘不过气。</p>

沿着人行道往外走，柏油路被晒得发软，鞋底踩上去能感觉到微微的黏滞。</p>

远处的蝉鸣撕心裂肺，混合着汽车鸣笛的烦躁，叶默扯了扯警服领口，汗水顺着脖颈滑进衬衫，洇出深色的痕迹。</p>

他本想直接回渝城支队，和几位队长捋一捋案子的细节。</p>

尤其是日青多吉和赵天刚之间那笔说不清道不明的交易，但眼角的余光突然被一抹刺眼的白吸引了。</p>

看守所斜对面的马路牙子上，摆着个支着蓝白条纹伞的小摊，泡沫箱里码着青绿色的椰子，冰碴子在阳光下闪着碎光。</p>

摊主正挥着砍刀“咚咚”地凿着椰壳，清甜的汁水顺着刀刃往下淌，看得叶默喉结忍不住动了动。</p>

这鬼天气，冰镇椰子汁简直是救命的东西。</p>

他走到斑马线旁等红灯，热风卷着尾气扑过来，带着股塑料被烤化的味道。</p>

在这时，一阵带着淡淡栀子花香的风飘过来，身边多了个穿米色长裙的女人。</p>

她那宽檐草帽压得很低，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，露出来的下颌线条绷得很紧。</p>

她走到叶默身边时脚步顿了顿，几乎是贴着地面般低语了两句，声音被热风撕得有些碎，却精准地钻进了叶默耳朵里。</p>

那声音很轻，却像根针，精准地扎进了叶默的耳膜。</p>

他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，额角的青筋跳了跳。</p>

这女人的话里藏着的信息，比滚烫的空气更让他窒息。</p>

绿灯亮了，叶默却没动，直到身后传来催促的喇叭声，他才猛地转身，朝着北边的和茂大厦走去。</p>

叶默脚步迈得又快又沉，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像是在给自己敲警钟，脑子里反复回放着那两句话，试图从中找出破绽。</p>

和茂大厦的地下停车场入口像个张开的巨口，把外面的热气和光线都吞了进去。</p>

叶默走进去时，声控灯在头顶“滋啦”响了两声，昏黄的光线下，能看见空气中浮动的尘埃。</p>

停车场里空荡荡的，只有远处角落里停着辆落满灰尘的面包车，像只蛰伏的野兽。</p>

通风口时不时传来“呜呜”的风声，听得人心里发毛。</p>

身后的脚步声很轻，却逃不过叶默的耳朵。</p>

他停下脚步，没回头，只听见那脚步声也停了。</p>

过了几秒，他才缓缓转过身，背靠着冰凉的水泥柱。</p>

“这里没别人。”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停车场里有些发飘，“有话就直说吧。”</p>

女人的手指在墨镜边缘犹豫了很久，才慢慢摘了下来。</p>

叶默的见状微微愣了愣，</p>

还没等他开口，“咚”的一声闷响，女人已经直直地跪在了地上。</p>

“叶队长，求求您，救救我丈夫。”</p>

叶默的心沉了沉。</p>

这张脸虽然挂满泪痕，却还是能认出来。</p>

她就是赵天刚的女儿，赵青青。</p>

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扶，手腕却被她死死抓住，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的骨头捏碎。</p>

“有话起来说，”叶默的声音冷了几分，“秦思明怎么了？”</p>

“您不答应，我就不起来。”赵青青的额头抵着地面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，带着哭腔的哀求像根钝针，一下下扎在叶默心上。</p>

叶默抽回手，后退了半步，拉开距离：“那你就跪到天黑吧。”</p>

他嘴上这么说，心里却清楚，赵青青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，不像是装出来的。</p>

她脸上的妆容远没有平时那般精致，显然是急着赶来的。</p>

果然，身后传来急促的爬起声，紧接着，叶默胳膊被猛地拽住了。</p>

赵青青的脸凑得很近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，砸在他的衬衫上，洇出一个个深色的圆点。</p>

“叶队长，只有您能帮我！”她的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哭腔，“我真的没办法了！”</p>

叶默看着她眼底的红血丝，那里面翻涌的恐惧不像是装的。</p>

他叹了口气，语气缓和了些：“先告诉我，秦思明到底出什么事了？”</p>

“他被绑架了！”</p>

这五个字像块冰砖，狠狠砸在叶默的心上。</p>

他瞬间眯起眼睛，视线像探照灯似的扫过赵青青的脸。</p>

她的嘴唇被咬得发白，鼻翼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微微翕动，连带着声音都在发颤。</p>

叶默在她眼里没找到撒谎的痕迹，才又追问：“被谁绑了？”</p>

“张洪福的人。”</p>

“张洪福”三个字像道惊雷，在叶默脑子里炸开。</p>

他的脸色瞬间僵住，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。</p>